时值年中这个对于求职而言不尴不尬的时间点，来自IBM的张辉开始频频联系猎头公司。
换工作的念头在进入IBM的这些年来浮现过多次，但这一次似乎变得迫在眉睫。
今年2月底中国区大裁员后，张辉所在团队变得支离破碎，送走拿着N+3.5补偿金离职的同事，张辉和剩下的同伴被整合到其他部门，随之而来的绩效考核变得更加严格。
“相比之前一个项目能轻松养活一个团队，现在甚至需要主动要求参与一些项目才能保证绩效要求，还不知道裁员会不会继续。”面对《第一财经日报》记者，张辉坦言最近有点焦虑。
而这背后，当下已经从简单的技术架构层面上升到国家安全层面的 “去IOE”(IBM、Oracle、EMC)的呼声，让他不得不加快速度。
“智慧”系应用拓展尴尬
张辉所在部门的成立得益于IBM的一个概念——“智慧地球”(Smart Planet)。
这个2008年由时任IBM公司首席执行官彭明盛首次提出的新概念被定义为：将感应器嵌入和装备到电网、铁路、建筑、大坝、油气管道等各种物体中，将物与物通过互联网相连，然后通过超级计算机和云计算将其整合，实现社会与物理世界融合。
按照IBM的规划，一系列“智慧”概念将让IBM成功打进服务器、中间件以上的应用市场，并且通过上层应用带动下层产品的销售。为此，2009年前后，IBM开始在中国区大量招聘相应的人才，而张辉也由此进入IBM。
作为“智慧地球”的载体，“智慧城市”概念很快在中国四处开花，IBM曾相继和昆明、南京等多个城市达成了合作意向。
但中国市场的推广最终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顺利。在2011年某会议论坛上，全国政协经济委员会副主任李毅中直接指出：“IBM提出来‘智慧地球’，说物联网就是互联网技术的发展，把它发展成物和物之间的信息化，这个我们是完全赞成的。但是，我们买了它的设备，它在万里之外就可以知道你设备运转的状况，实际上掌握你的机密。”
这并不是李毅中第一次对“智慧地球”提出警示。据了解，时任工信部部长的李毅中在2010年4月经贸形势报告会上就首次明确提出，要警惕“智慧地球”的概念炒作以及可能导致的国家信息战略安全。
而随着2011年贿赂门事件的爆发，IBM“智慧地球”项目突然成为了一个烫手山芋。当时有报道称，很多地方政府均已暂时冻结了相关合作。
事实上，“智慧城市”的概念后来的确让不少内资企业和科研机构成功分得一杯羹。“IBM搭好了桥，最终却是给我们铺了路。”张辉在北京某高校任教的同学还就此开起了玩笑。
有意思的是，IBM在中国还曾提出过“智慧铁路”概念。不过，据张辉透露，IBM的相关团队前去和原铁道部谈合作的时候，一帮人还没开口就先被上了40多分钟的政治课。
在张辉看来，IBM的“智慧”系相关应用产品的尴尬在于，在中国市场的不少关键领域，由于身份敏感而难以介入;而在相对开放的医疗等市场，IBM产品高昂的定价又成为一大门槛。
封闭架构的挑战
事实上，相比硬件和中间件业务，张辉所在的应用部门对IBM中国区的业绩贡献并不明显。但IBM这几年愿意耗费大力气就此进行推广的背后是这个传统IT巨头在互联网时代遭遇的转型压力。
2014年4月中旬，IBM 再次交出一份业绩平平的成绩单。在截至2014年3月31日的这一财季，IBM第一季度营收为225亿美元，比去年同期的234亿美元下滑3.9%;净利润为23.84亿美元，比去年同期的30.32亿美元下滑21.4%。
相比张辉，2000年之前就进入IBM的刘铭，面对这样一份成绩单有着更多的感触。
负责销售业务的刘铭清晰地记得，曾经的IBM在中国的服务器市场有着不可比拟的优势，特别是在金融行业。“中国各大银行的主机基本被IBM的大型机垄断，特别是工农中建四大行，银行一年的IT费用每支出100元，就有近70元要交给IBM。”
然而随着“去IOE”化的浪潮愈演愈烈，IBM似乎开始变得越来越沉默。
“‘去 IOE’的最开始只是要求在技术上将相对封闭、需要不断升级硬件的Scale-Up(纵向扩张存储系统架构)转化为Scale-Out(横向扩展存储系统架构)。”刘铭这样告诉《第一财经日报》记者。在Scale-Out的架构中，客户不再需要购买动辄上百万元IBM的小型机，只要选择利用多个几万元一台的PC 服务器，就同样可以满足需求。
对于Scale-Up和Scale-Out的两种架构，有业内人士以此前“去IOE”化呼声最高的阿里集团举了个例子。“正常情况下一套别墅就足够使用的阿里集团不可能因为双十一的促销需要就一口气购置下20套别墅。在Scale-Out的架构下，阿里可以在双十一期间将平时用于开发测试的硬件设备添加到架构中，等促销结束之后，再把硬件这些释放出去，另作其他用途。”
而如今，VMware等服务器虚拟化企业已经成功让上述案例实现。在使用其虚拟化产品的基础上，可以使用相对廉价的X86服务器集群去取代原来的IBM小型机架构。
不可否认的是，这是一个相对比较弹性的选择。在刚被IBM出售给联想的X86服务器市场，如今还云集着联想、浪潮、华为、戴尔、思科等众多厂商。
在刘铭看来，除了Scale-Up向Scale-Out转变这一全球趋势的影响，公有云对于客户自助购买硬件需求的替代，对IBM海外市场的影响同样不可小觑。
当然，最经典的案例还是去年亚马逊网络服务在竞标中击败IBM，赢得了美国中情局价值6亿美元的云计算合约。
“如今公有云能够搭建一个稳定性不错且价格便宜的发电厂给各家企业送电，很多客户可能因此不会再去购买Oracle的汽油和IBM生产的发电机来自己发电。”刘铭解释道。
值得注意的是，在IBM小型机市场份额在国外市场不断被横向扩张架构侵占的时候，技术环境比国际市场慢上两三年的中国市场曾经在硬件销售上创造辉煌。据刘铭透露，2011年前后，IBM服务器POWER在中国区的销售数据曾经一度超过了北美，成为其全球市场的第一位。
但振奋过后，IBM的中国区依旧需要应对迟到的硬件业务冲击。也就是在2012年，在IBM工作超过10年的刘铭选择离开。
雪上加霜的中国业务
对于张辉、刘铭他们而言，从IBM离开后，Oracle和EMC的工作曾经是他们的首选。在上一轮裁员潮之前，张辉所在团队的一位同事跳槽去了Oracle，而刘铭离开IBM后第一个落脚点选择了EMC。
在刘铭看来，尽管中国区的业务贡献对于“IOE”三家企业的全球业绩而言并没有达到至关重要的地步，但“去IOE”的确影响其中国市场的业绩表现，甚至有点釜底抽薪的味道。
据一位熟悉Oracle的业内人士透露，在国内最早提出“去IOE”的阿里集团通过开放体系架构、运用开源系统，避免了每年上千万的Oracle商业许可证费用。但目前阿里还有一些部分需要使用Oracle的产品，特别是交易方面。
但其标榜“去IOE”的前提是，以技术为引导的阿里拥有大量的开发人员，足以针对这些底层代码进行维护，不需要依赖相应商用产品的服务。
然而，如今的“去IOE”上升到国家安全层面之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
“‘去IOE’的事件一开始被各家企业从最有利于自己的方面进行解读。起初目标主要以IBM小型机的封闭体系为主，当时的服务器市场，一端是被孤立的IBM，而另一端是外资思科、惠普、戴尔，以及内资华为、浪潮、联想等众多企业。在那个时候，连思科都会强调要‘去IOE’。”上述业内人士解释道。
但在刘铭看来，随着“棱镜门”的不断发酵，对“去IOE”赋予了一个新的内涵，从技术架构、开源模式上升到国家安全角度，这是所有的外企都避之不及的。现在这个时间点，所有外资IT企业都只能沉默了。（赵陈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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