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让人卡脖子！”
10日，中国工程院院士倪光南再一次提醒国人。
这天距离美国副总统彭斯在哈德逊研究所的演说仅过去了6天，距离美国打响中美贸易战近百天，距离中兴事件爆发近两百天。
之前他曾无数次重复这句话，但应者了了，直到中兴事件出现。“芯片事件给人的教育挺大，比我们讲一百遍都有用。”倪光南院士说。
10月10日，“首届新型智慧城市建设国际峰会”在济南举办，倪光南院士围绕网络信息安全化做了题为“推进网信领域的国产自主可控替代”的演讲。
他在演讲一开始就表示，中兴事件、贸易战和美国副总统彭斯的讲话让我们意识我们目前处于被逼着自力更生的阶段，核心技术的发展要依靠我们自己。“我们在网信领域虽然排名第二，但仍有巨大短板。”他强调，移动操作系统、桌面操作系统以及大型工业软件仍旧使用国外软件，芯片设计和制造也属于明显短板。
对于目前存在的短板，倪光南院士表示：“无论是新兴信息技术还是互联网、物联网，我们和发达国家的差距并不大。在应用方面我们领先，但基础和研究不如别人。这些长板并不是我们超过了发达国家，而是比较容易赶上去。像大飞机、汽车制造，发达国家比我们早走好几十年，而在信息领域最多比我们早走几年，我们有信心把自己的长板用好，尽快补齐两个短板，把世界第二的实力真正显现出来。”
谈到为什么要做自主可控替代，他强调了核心技术和基础设施的重要性，并用网信领域的“四个替代”案例来印证，用国产化核心技术替代打破国外垄断是切实可行的。
第一个替代，是国产桌面计算机技术体系对Wintel体系的替代。目前，全世界都被微软的Windows操作系统+英特尔CPU所引领的Wintel体系所垄断，而这个可以用国产基于开源Linux的操作系统+申威、飞腾、龙芯等国产CPU所构成的体系替代。
第二个替代，是用高端服务器和数据库替代“IOE”系统（即IBM主机、Oracle数据库、EMC存储设备所构成的系统）。比如某国产数据库服务器，在同等配置下，性价比更高，“价格比IOE系统要便宜70%，能耗要小大概2/3。”
第三个替代，是用于替代管理软件SAP ERP的国产化系统博科Yigo ERP。据介绍，博科Yigo ERP解决方案的实施及维护费用对比SAP ERP有大幅降低。
第四个替代，国产工控实施操作系统SylixOS对VxWorks的替代，其优越性也同样突出，在智慧城市方面应用较广。
在演讲最后，倪光南院士谈到为什么要达到自主可控时表示：“习总书记在今年的一个讲话中提到，网络安全的核心是技术安全，它首先是自主可控的，然后能达到计算安全，最后达到网络安全。”
自主可控替代将成为常态
泰伯：目前我国在网信领域的国产化替代进程怎么样？
倪光南：
客观上来讲，当前形势的发展使得我们的国产化替代加速。一个中兴事件告诉我们，如果你不能掌握更加核心的技术，随时会被人家卡脖子。还有贸易上的发展，我们必须要快速地提高自己的抗风险能力，能够经得起贸易摩擦，面对这种贸易战我们能够有更强的能力来抵御，不受制于人。此外，美国副总统彭斯的讲话也表明整个客观形势逼着我们走自力更生的道路，不是我们不想实现先进技术，而是在客观形势下我们发现先进技术既要不来，也买不来，更讨不来。
过去我们体会不够，现在通过这些具体事例加速了认识，并推进了一些部署。比如说国家有关部门的政策；比如党政机关的办公系统，电子政务的工作相对比较容易替代，生态比较简单。
其它像金融、能源、交通、通信比较重要的领域也在加大这个力度来推进自主可控的替代。我觉得国家从上到下都在加速自主可控替代的进程，我们下定决心加快推进自主可控的替代，这样可以一劳永逸解决问题。在网信领域，自主可控替代将会是一个常态。
像北斗替代GPS一样，必须有很大的力量建立一个生态体系，才能把整个系统替代外国的战略垄断的系统，而不是简单一个技术、一个产品或服务。很多情况虽然很难，但我们院士有充分的信心实现这个替代。
我们的芯片产业会迅速赶上
泰伯：您刚才提到现在网信这块有短板有长板，短板应该怎么来克服？
倪光南：
我刚才提到的两大短板，一个是硬件，硬件大家讨论的比较多，中兴就是一个例子。这些短板其实国家非常重视，国家第一期集成电路资金有1400亿，现在正在规划着第二期，第二期应该会有更大的规模。各个省市也都在积极部署集成电路的产业布局。
现在包括BAT互联网企业，做传统家电的企业都愿意进入到这个领域来促进芯片的发展，我相信这样的形势下中国的芯片产业会迅速赶上去。
我比较强调的是不能看不见软件，中国有这种偏向，因为硬件看得见软件看不见，但是软件的短板也很严重。虽然软件短板在中兴事件上表现不明显，但并不意味着软件不重要，我们也要及时把软件短板补齐。
从新一代信息技术来看，中国的差距并不是那么大。新一代信息技术，更多的需求在于人的智慧，所以软件会起很大的作用。这也意味着我们现代信息技术更多地可以体现中国的人才资源优势。我们拥有世界最丰富的人才资源，这个技术优势就可以发挥出来。
此外，还有市场的优势。从互联网走在世界前列的国家来看，市场很重要，中国互联网市场体量很大。我们承认一些技术方面差距比较大，但应用技术方面并不差，通过应用技术的发展，带动我们以后更大的需求，也会带动更多的环节，包括技术领域的薄弱环节，所以我们要利用好我们的优势，带动基础技术的发展。
智慧城市也离不开自主可控
泰伯：建设智慧城市的过程中也需要我们把核心技术掌握在自己手里，智慧城市方面的核心技术是什么情况？
倪光南：
智慧城市的建设覆盖方方面面，所以会带动我们整个核心技术的发展。我们说，智慧城市的建设要达到安全可控的要求，所以不管是智慧城市的基础设施也好，智慧城市的核心技术也好，我们也是希望能够自主可控的，达到我们网络安全的要求。
这两方面其实是相辅相成的，一方面我们推进国产技术更加安全可靠，为智慧城市提供安全可控的基础支撑，技术设施的支撑。另外一方面，智慧城市建设也带动了我们相应的技术和技术设施的发展。这两方面可以互相支持、互相促进，是个很好的共赢格局。
泰伯：智慧城市的建设过程中信息和数据不断地交融，也有可能带来新的网络安全隐患，您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倪光南：
这个安全有两方面，或者说两个维度。一个是传统的安全，像汽车跑多少时间要加油、零件需要更换，在数据上可以进行仿真和预测。但是网络安全中所谓的非传统安全，有一些是过去没有的，例如可控领域。网信办有一个网络产品和服务安全审查办法，审查什么呢？审查安全性和可控性，我觉得这个提法是科学的，大体上可以把网络安全分成安全性范畴和可控性范畴。
假如黑客占领控制了自动驾驶汽车，没有可控，就不是安全。非传统安全就是要强调自主可控制。自主可控当中可控制和安全也不是一回事，自主可控不一定安全，坏就坏了。可控的意思是这个东西是我的，别人控制不了，就像网络汽车，这个汽车黑客攻不进，我能保证可控性的问题。
所以说网络安全包含了安全性、可控性两大要素。习总书记非常清楚地说过，网络安全是要把安全、发展统一推进。以前说发展是硬道理，网信领域要加一句“安全也是硬道理”。我们不能忘掉网络安全需要有自主可控，可控性安全一定要包含在内。
泰伯：智慧城市的核心技术之一是AI，您认为自主可控在人工智能发展的过程中会面临哪些新问题？
倪光南：
有两个层面。第一，像人工智能、机器人、大数据、物联网等技术的发展机遇我们要抓住，这些作为网信技术都要有网络安全的概念。这个安全就不能用网络传统安全来讲，但还是要用到一些传统的操作系统的支撑，一些传统核心技术还在，这是第一。
第二，这些核心技术同样要强调技术可控。人工智能会对未来几十年的世界发展有重大意义，但是你应该知道，如果是讲到安全，人工智能同样有这个问题，同样有一个可控性、安全性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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